Ikura

4.

不该是这样。

她指尖那么凉。呼出的气流在秋夜冰冷的房间里暖得不知分寸。泛着甜的芳香气味让他喘息都不敢太深。

Subaru觉得自己的身体僵硬又虚软。她的气味和她肌肤的触感包围了他，她只问了一句话就不再开口，可是呼吸的声音气流在寂夜里却如此明显。但压不过他的心跳声。

他应该思考点什么，思考怎么得体的拒绝，体面地掩饰，再让自己忘记，或者合理的逃离。思考不了，他被漂浮的丝絮缠着，无处着力，一团糊涂。

他应该说点什么。该说点什么。

该劝告吗？该掩饰吗？该让她认清现实吗？可现实是什么？该回答吗？她问了什么？

你真的不想要吗？

真的。该回答真的不想，我只想帮你，我不需要你做这些，我想睡觉。

但喉咙说不出话。

她的胳膊贴着的地方像是在身体里装了皮筋一样地收紧，拉扯着肌肉和肌肉上的皮肤。

真的不想吗？

没想过吗？

她穿着睡裙涂脚指甲油的时候。蹲在地上捡拾落下的长发的时候。将洗过的内衣挂在晾衣绳上的时候。凑过来看自己的手机屏幕时，未扎起的碎发落在他脸颊，他那些时候没想过吗？

没想过她全身赤倮。没想过她低声引诱。没想过她真实地抱过来。

也许他已经睡着了，这是深夜的一场梦境。他不该做这样的梦。不该对这样鲜活漂亮全无戒心的女孩子做这样的梦。

她的呼吸擦过他的脖颈耳后和脸颊，每一次呼吸都像叹息，每一次呼吸都像诱惑。

不该犹豫。

她想要我……吗？

不该停顿。

如果真的拒绝可能事情会很难办，毕竟她已经转手掉原来的房间了。

不该沉默。

要是刚开始能迅速反应出一个玩笑，在她抱过来之前把事情化解掉就好了，沉默之后什么反应都该是认真的，这个时候再开玩笑就会很蹩脚。为什么没有早早逃掉躲进浴室，完蛋完蛋现在迟了。

不该幻想。

也许这样住下去或早或晚两个人的关系都会变质的吧，共处一室的孤男寡女，就算催眠自己把她当晚辈当侄女也不是真的晚辈。或早或晚。

不该默许。

纤细的手臂慢慢用力，将他的身体转向她。

今夜的仓子脱去睡袍，跳下床，不是因为她爱上了涉谷昴。她不讨厌他，有点欣赏他，觉得他很有趣，认可他作为男人的担当感。

是因为或早或晚。

习惯了柔软床垫，垫着薄褥的地板硌得仓子的肩胛骨和尾椎骨不太舒服。

涉谷昴的头只顾埋在她的颈窝，像一只少见的粘人的猫，不住地舔舐，间杂着没有攻击力的咬。这猫又弓着腰身，不敢过多地贴合。

地板真是太硬了。

仓子坐起身，让不知所措的涉谷替她忍受这地板。

窗帘并没有完全拉好，涉谷昴就着一缕昏暗的光看她抬起的下颌的线条，和洁白的脖颈。也许这真是一场梦。

他想在梦里唱歌。

5.

第二天醒来后仓子的早安吻将事情定了性，涉谷觉得撞见他们在厨房亲吻的室友都比他适应良好，可能只有他相信过他们俩是纯洁的同居关系。不得不说身份转变后同居变得更方便了，至少换衣服可以不去卫生间，仓子也可以抛弃乳贴穿上睡裙然后踹新男友去倒水喝。前几天涉谷昴一直都微妙地处在担心仓子突然反悔这段关系的状态，不敢太主动。等一周后被踹去出门买一盒新套子的路上他终于放下了矫情，带着一身寒风愉快地扑上床去咬仓子的大腿，并在第二天的午餐时间开始明目张胆地挑食。

涉谷昴独居了太久也独自行走了太久，除了喝酒上头时跟陌生人们攀谈，他大部分的时间不怎么跟人说话，有一段时间甚至觉得自己失去了唱歌以外的发声功能。他和仓子都聊天不多——他们也是后来才意识到关系闪电发展的两个人明明睡都睡了还在怕生，聊天最多的时候是打游戏，涉谷昴也说得少些，仓子说得多点，总要指挥他忙前忙后。但有人交流，有人一起居住的感觉是不一样的，特别是这个人还与你处于亲密关系中。他以为他会讨厌24小时和人在一起，他早些年理想中的太太都应该和他控制见面频率，但当真的有一个女孩子待在他的房间里的时候，他很少想起个人空间的事情，甚至坚持每个夜晚把脸埋进柔软的胸脯才肯入睡。

他也许早就在喜欢仓子了，也许刚见面就在喜欢她了，不然为什么对交往的事情感到如此愉快，甚至卖唱的晚班都一直在唱恋曲。恋爱让人变得年轻，即使对涉谷这样的人。涉谷有时候觉得自己已经五十多了，有时候还被评价成teenager，心理年龄反复横跳。薛定谔年龄的涉谷最近稳定在teenager，观测坍塌，猫活蹦乱跳。

Teenager当然不是一天到晚傻乐，少年人也会有少年人无中生有的烦恼，但一回家就有饭，到晚上就能埋胸的日子实在没给少年人太多空间去烦恼。

有一天晚上他从梦中惊醒，窗帘拉得很好，屋子里一片朦胧的漆黑。仓子抱走了所有的被子背对着他睡着，中年男人的灵魂时刻总在这种时候来临。他想要下床去点烟，老化的弹簧床咯吱咯吱，熟睡的仓子翻过身，踢走被子又拿他的大腿当了抱枕。他强行固定着腿，将被子抖开重新给仓子盖上。最后还是没下床去摸烟，并在睡着后抽出了腿又抢回了全部的被子。